在远离城镇的野外,却有着平整的道路,无论教会,还是皇族没有能力,也不可能想修建这些道路,然而这些道路却理所当然的从和平时代开始就存在着。
浅黄色头发的青年驾着装满货物的马车,心里祈祷着不要遇到恶魔和盗贼,这些货物几乎是倾家荡产才收购来的,因为在教会的压榨之下,成功,失败就是死了。
路边出现两个人影,穿着白色制服的传道士,在向他招手。
青年的脸色,并不比看到恶魔和盗贼好看。
眼前的修道士,还只是少年,青年依旧不敢放松警惕,修道士们横行霸道的印象实在是深入人心。
然而在这个天使所管理的世界,没有人不尊敬,不畏惧身为天使的代理人的圣职者。
青年不得不停下马车,已经做好了少年会说“你的车被我们征用了”的准备。
“我们想去圣都,能带我们一程吗?”个子较矮小的少年说道,有着少见的粉色长发,垂在神前的两束头发编成麻花,黄色的大眼睛,如果不是穿着男式的修道服,大概会被当作女孩吧。
在孤独的路程中,少年的微笑简直能治愈人心。
青年下意识的同意了两个少年的请求:“我要去帝都,我只能带你们到那里了。”
不禁惋惜,这些好孩子将来也变得和那些讨厌的大叔一样吧。
“非常感谢。”
“你们从哪里来的?”青年很好奇,这么年轻的修道士为什么只有两个人出远门,这里距离圣都还有相当的远的距离,两个少年风程仆仆,应该是更远的地方来的。
“诺拉[1]村。”
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用天使的名字命名的,和大部分的村子一样,据说用天使的名字命名,是为了纪念天使对村庄的保护和拜访。
很多地方是近百年新建的,和天使一点关系也没有,强行和天使拉关系,由不会有什么好处,反而导致许多地方名字相同,非常不便。
这个村庄的名字恰恰相反,青年在各地倒卖商品,从没听过相同名字的村庄,也没听说过名字相同的天使,因为没有一个被人知晓的天使的名字不被用在地名上。
大概圣战时代,真的有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天使来到了这个偏僻的村庄。
出于商人的本能,青年问道:“那里缺些什么吗?有什么特产吗?”
少年想了想回答道:“没有。”
“仔细想想,这可是改善你们家乡生活条件的机会。”青年觉得少年一路走来看到了不少东西。
“没有。”少年声音没有加强,语气却更加坚定了。
青年觉得奇怪,从来也没见过什么地方是什么也不缺的,追问也不会有结果,只好转变了话题。
“圣都有什么活动吗?”
“驱魔师考试。”
青年偷偷打量了两个人一番,偏大的修道服空空荡荡的,看起来弱不禁风,恶魔是普通人所无法战胜的存在,人们理所当然的认为驱魔师应该身材魁梧,这两个人绝对不能通过那样严格的考试吧。
“为什么想要成为驱魔师呢?”青年实在忍不住问。
“驱除恶魔不是人类的义务吗?”
青年认定少年是在开玩笑。
人类从出生就是这样被教育的,在这个和平时代,并不需要那么多驱魔师,所以现在驱魔师都是人类中的精英,动机都是为了名声和利益。
“复仇。”一直闷声不响的另一个少年开口了,因戴着兜帽看不见而看不见相貌与神情,甚至没有露出一根头发,原版的修道服没有这样的配置,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修改修道服,毕竟统一的制作的修道服不适合所有人的身材,只有身份特殊的圣职者会穿特质的制服是不成文的规定,这样的改造显然不属于这种情况,简直就是把可疑两个字现在了脸上,如果不是矮个子的少年太过亲和,青年绝对不敢把这样的请上车。
仅仅两个字,青年就能体会到其中的悲伤和愤怒,认为少年遭到了恶魔的袭击,留下了严重的伤痕。
恐怕那个小小的村落并不是什么也不缺,而是什么也没有了。
细小的不自然随之消失,青年对于这两位圣职者的偏见荡然无存。
然而本来悠闲的气氛变得沉闷无比,青年窘迫的安慰道:“万一没有通过,还有下次。”
“不,我们会通过的。”少年的语气十分平和,不是骄傲自满,而是真正的胜券在握。
“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,我的名字是安德烈。”
安德烈——十二使徒[2]之一的名字,眼前的少年当然不可能是圣战时代的人物,使徒的名字不仅在教会,在普通人之间也很常见,使徒安德烈是教会的创建者,团结起被恶魔摧残的支离破碎的人类社会,完成人类的使命。
“雅各布。”同样是十二使徒的名字,圣战时代战斗力最强的使徒,如果说普通人类在恶魔面前是蝼蚁,那么普通恶魔在他面前便是蝼蚁,和平时代也是如此,再也没有能超越他的驱魔师。
每个名字都有不同的故事,有着不同的期待和意义,雅各布代表着强大,蕴含了成为驱魔师的期待,安德烈代表善良,被人们所喜爱,不过名字不能决定人的经历性格,但他们的名字却适合这两个人,青年怀疑为他们起名的人是不是能预测他们的将来。
“我叫阿里巴巴[3]。”
“冒昧问一下,您的名字有什么来历吗?”
这个世界几乎所有人的名字都来自于圣战时代的名人,圣职者的名字全部来自于《圣典》,各国的皇室和贵族有着自己的家谱,而平民的名字来历更是五花八门。
“只是民间传说。”阿里巴巴的印象中,圣职者对于《圣典》以外的传说十分唾弃,认为是胡编乱造。
出人意料的是,安德烈却更加感兴趣了:“能告诉我吗?”
因为这两个少年似乎有着非常惨痛的经历,阿里巴巴不自觉的谨慎起来:“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。”
面对安德烈好奇的眼神,阿里巴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:“他和我一样是个商人,家乡被恶魔所侵略的时候,他用许多珠宝与恶魔签订了契约,保护了家乡。”
“了不起。”安德烈感叹道。
“是啊,据说比帝都的宝物库还要多……”阿里巴巴也想有这么多钱,就可以雇人保护自己了。
“我是说敢于和恶魔做交谈的勇气。”
阿里巴巴本以为安德烈无法接受,居然认识问题比自己还要深刻,真是无地自容。
与《圣典》中绝对正义不同,民间的流传的传说中,人类与恶魔妥协,才换来生存,与天使给人类下达的使命相违背,所以被轻视,不允许被记入《圣典》。在阿里巴巴眼里,他们不是天才,更像是人类,即使没有被天使选中,也能最大限度的发挥自己的作用。
这个时候,阿里巴巴还认为不可能遇到这样伟大的人物,伟大的功绩也与自己无关。
“您经常去帝都吗?那是什么样的地方?您去过圣都吗?”
本来遇到那样的变故,表现出不符合年龄的坦然,阿里巴巴担心在教会的环境中,心变得麻木,现在看来,果然是普通的孩子,对未知的事物充满了好奇,正因为是孩子更不会被过去所束缚吗?
接下来的路途很顺利,安德烈和青年聊着路上的见闻,青年没有了独自旅行的枯燥,雅各布再也没有开口,安德烈整天对着这个闷油瓶[4]也很无聊吧,这份悠闲没有持续多久。
森林里传来求救声:“救命!有恶魔!”
“坐稳了!驾!驾!”阿里巴巴年抽动了手中的缰绳,他不会像那些伪君子一样否认自己见死不救,普通的人类面对恶魔毫无还手之力,只有逃跑,人类就是这样苟延残喘的幸存下来,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无奈而残酷的。
“约翰,你想干什么!?”后面传来了安德烈尖叫。
青年向后瞥了一眼:雅各布从剧烈晃动的马车上站了起来。
“快坐下!你想死吗?”
马车急速奔驰造成的气流,掀开了雅各布的帽子,黑色的发色并不少见,其中却又有几缕红色,两只眼睛颜色也完全不同一只是绿色,一只是蓝色,脸色也十分苍白,即使有着人类的五官,青年也无法确定他是人类,更像是《圣典》中接近人类外貌的强大恶魔。
“他是……什么?”阿里巴巴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。
“他是人类,被诅咒的人类。”回答他的是安德烈。
诅咒——恶魔非常可怕的攻击手段,会引起身体的衰弱,以及其他意想不到异变,最终导致死亡,只有击败施下诅咒的恶魔,诅咒才会解除,被诅咒的人类等待诅咒自己的恶魔被驱魔师所杀。
从疾驰的马车上掉下来,即使是直接摔死也不奇怪,约翰却稳稳地站住了。
任何人都能猜到他想做什么,结果也显而易见。
雅各布从宽大的修道服下抽出一把细长的刀。
阿里巴巴为了倒卖各种商品,才会知道这是一种失传的武器,圣战时代被灭亡的东方国家所拥有的失落技术,即使只是仿造品也极为少见,不可能出现在普通的少年手里,雅各布当然不是普通人。
阿里巴巴亲不自禁,拉住缰绳,停下了马车,可能是因为心中有一种预感雅各布能够战胜恶魔。
树丛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野猪,高度是他所追赶的人类的三倍,这个世界危机重重,除了恶魔,还有许多凶猛的野生动物,而眼前这一种,阿里巴巴不知道该算作恶魔还是野生动物,无论如何,阿里巴巴都无法与其对抗。
雅各布以惊人的速度向野猪奔跑,挥舞着手中的刀,形成残影,与坚硬的皮毛撞击,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。
阿里巴巴虽然不懂剑术,旅途中见过骑士、驱魔师、佣兵等高手,他们正值壮年,有超越雅各布的体力,有着超越雅各布的经验,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能力。
野猪并没有受伤,它的皮毛太过坚硬,无论刀多么锋利,无论刀法多么精湛,面对绝对强大的敌人,没有任何胜算。
“小心!”
“雅各布!”
雅各布一心想划开野猪的皮毛,毫无防备的被顶了出去,撞在在树上,树干上有明显的内陷。
雅各布的大脑被仇恨所控制,感受不到疼痛,倒下了,再站起来,无论多少次都无所谓。因为自己从那场灾难中幸存下来唯一的意义——把恶魔从这个世界驱逐出去[5],怎么能逃走。
雅各布不顾身上的血,再一次站起来……
阿里巴巴一开始很钦佩他的勇气和执着,同样的情景反复上演那么多次,雅各布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从沉默寡言成熟稳重变成了疯子。
“快逃!”阿里巴巴再次紧握缰绳,如果以前,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,阿里巴巴一定扔下同行者抛下同行者撒腿就跑,但是这次不同,眼前少年是人类的希望,他虽然现在无法打败恶魔,将来说不定能够拯救人类。
雅各布完全不理会阿里巴巴的话,沉浸在复仇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。
“快住手!连雅各布你也死了,我该怎么办!?我们的使命该怎么办!?”
如果这样死去,还怎么驱逐恶魔?我不能死在这里!雅各布恢复了冷静,又一次被野猪撞了回去。
“眼睛!弱点是眼睛!”阿里巴巴也十分焦急。
“别指手画脚的!这么高,你试试!”雅各布被单方面的殴打,心情非常不好。
阿里巴巴被这么一吼立刻乖乖闭嘴。
“树!”
和阿里巴巴的待遇完全不同,雅各布立刻照着安德烈的话做,轻轻一跃,就跳上了树枝,与此同时野猪不断的撞击树干,就算在树被撞断之前到达了树顶,树干终究会被撞断。
阿里巴巴即将到达树顶,三个人才能环抱的树干倾倒了。
阿里巴巴闭上了眼睛,随即听到了一声悲鸣,脚下的大地也在颤抖,这样的巨响不可能是人类所发出的,当他再次睁开眼睛:刀柄插在野猪的脸上,整个刀身在重力的作用下没入眼睛,恐怕已经伤到了大脑。
野猪痛苦的挣扎,雅各布紧紧的拽着刀柄,刀身在野猪的大脑中搅动,越是挣扎,就越是痛苦。
雅各布终究还是被甩到半空中。安德烈颠颠撞撞的冲了出去,试图接住雅各布,正好砸晕了。
两个人还有呼吸,另一边的野猪也不动了,阿里巴巴松了口气,头突然传来一阵钝痛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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